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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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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時隔一場死生,朝弋再次來到這間書房,站到那面展示墻之前,他緩緩擡起頭,看見安在墻頂上那一個攝像頭,正跟隨著他的腳步機械地轉動著。

朝弋低頭從大衣口袋裏摸出了一枚戒指,正是郁琰前些日子裏丟失的那枚婚戒。

而後他解下外套,緩緩地將那只戒指戴在無名指上,就這樣毫不避諱地把這枚原本屬於這間書房主人的東西展示在監控底下。

只可惜圈口尺寸並不合適,那枚戒指只能堪堪卡在他無名指的第二個關節之上。

於是朝弋幹脆又將那枚戒指摘下來,緊攥在手裏,再慢慢貼放在心口處,面上是近乎虔誠的姿態、癡迷的情|欲。

戒指內圈裏雕刻著朝冶的名字縮寫“CY”,和他的名字縮寫正好一模一樣,可意義卻是截然不同的。

他其實一直知道,無論自己怎麽努力,也永遠比不過朝冶。

朝冶的生命被永遠停留在了三十一歲,關於他的一切似乎都被定格了,他不會再朝前走,當然也就不會倒退。

他不會再有未來了。這也就意味著,屬於他的那部分記憶會永遠被人珍藏,而愛他的人大概也會永遠愛著他。

他怎麽可能比得過那個留在他們記憶中的,從小優秀到大,體貼又穩重的模範兒子和模範愛人呢?

所以他恨朝冶,嫉恨得要死,羨慕得幾近發瘋,假如可以交換一切,他寧願那個死在三十一歲的人是自己,至少他活著的時候是被愛過的。

就連死後也是。

朝弋不自覺地將躺在手心裏的那枚戒指越攥越緊,像要把它毀成齏粉。

如果拼盡全力也得不到郁琰的愛,那就讓他恨好了,至少愛與恨一樣熱烈灼燙、濃墨重彩、不死不休。

*

郁琰回到朝家主宅已經是初二晚上的事了。

這兩天他駕車回老家那邊的陵園祭拜了父母和祖父母,然後又請人收拾打掃了一下兩位老人生前住過的老房子。

他提著行李拿著鮮花進門的時候,餐廳裏的晚餐才剛剛進入尾聲。

孟蘭淳一看見他,整個人就莫名顯得局促了起來,有些討好地問:“琰琰回來了?吃晚飯了沒有?廚房裏還有燉好的土雞湯,我讓楊姨去給你盛一碗。”

還在廚房裏忙的楊姨聞言探出半個腦袋:“是小郁啊,雞湯還熱著呢,還有剛榨好的玉米汁,我都給你盛一點吧?”

“不用麻煩了阿姨,”郁琰禮貌地回,“我剛在外面吃過了。”

朝文斌聞聲也往他那兒看了眼,然後說:“春假這段時間你也難得休息,有空還是多在家裏待一待。”

緊接著他又偏頭看了眼妻子:“你不在家裏,你蘭姨也老念著你,怕你一個人在外頭孤孤單單的,再說外邊的東西到底比不上家裏的,知道你不愛吃魚,蘭淳今天還特意親自下廚燉了雞湯給你喝,你沒回來,連我都不讓動呢。”

“和琰琰說這些幹嘛?”孟蘭淳有些難為情地撥了朝文斌一腳,然後道,“別聽你朝叔說的,我也好久沒下過廚了,今天也是蠻練練手,你要是沒胃口,也不要勉強。”

郁琰的態度看起來還是和從前一樣,說不上冷淡也說不上熱情:“嗯,那給我留一小碗就好,晚點我會下來吃。”

見他似乎並沒有為那天晚上的事和自己生分,孟蘭淳心緒稍放,終於笑了一笑:“好。”

瞥見朝鈺薇身邊的餐椅上空著,郁琰便順口問了句:“樂彤怎麽不在?”

“今天讓她爸接去她爺爺奶奶那邊了,”朝鈺薇還不知道除夕那晚的事,只隱約覺著父母今天和郁琰之間的氛圍有些奇怪,“你前兩天又回老家去了?”

郁琰“嗯”了一聲,然後輕聲道:“去看看我爸媽。”

聽見他提起“爸媽”這兩個字,孟蘭淳就莫名有些心虛,她不尷不尬地笑了笑:“說起來我和你叔叔也有些日子沒去看過你爸媽了,年後找個寬裕點的時間,我和文斌也去那邊探望探望。”

就在這時,楊姨忽然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然後有些猶豫地詢問朝文斌:“先生,朝弋先生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沒有下過樓……要不要備一份晚餐留給他?萬一他夜裏餓了……”

“別管他,”朝文斌冷哼一聲,“小兔崽子,餓死他算了。”

好在老爺子沒大礙,只是一時怒火攻心,導致血壓陡然升高,腦供血不足引起的短暫性暈厥,吃了點降壓藥,住院觀察了一天也就回去了。

不過朝老爺子這回也當真是氣得夠嗆,從沒有晚輩敢這樣挑戰過他的權威,就算是當年正處在叛逆期的朝文斌,也不及朝弋如今一半的不成話。

於是從今往後朝氏宗祠的禁入名單裏又多了一個人,朝弋對此倒是表現得很滿意,他本來就不太理解對著一排破木頭又跪又拜又上香的意義在哪裏。

朝文斌這裏也沒姑息,通知集團那邊暫時撤下了朝弋副總的職位,讓他去給總部那位叫陳頤鳴的經理當個打雜的小助理,任憑他差遣,實際上也是想磨一磨這個小兒子的性子。

短暫寒暄過後,郁琰就提著行李轉身上了樓,誰知他才剛把行李箱推進屋內,正要轉身鎖門,卻見門把手忽然被人從外邊把牢了。

“電話不回、信息也不看,”他聽見門外那人輕輕慢慢地說,“到底是故意裝看不見還是把我給拉黑了?”

郁琰拉著門把手,不耐煩地透過門縫看向門外那人:“松手。”

“現在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朝弋說,“我就松手。”

郁琰眉微皺:“你小學生嗎?”

朝弋理直氣壯:“快點。”

郁琰並不打算慣著他:“你放不放?不放我喊人了。”

如今朝弋手裏已經沒有他的把柄了,郁琰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人還敢這麽狂妄,還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甩不掉。

“你喊啊,”朝弋笑了笑,“最好把我爸喊上來,讓他親眼看看他小兒子現在是在扒誰的門。”

他倒是膽大,也不管眼下會不會有人突然上樓,音量一點也沒放低:“除夕那天晚上……到底是誰勾著引著要我上他?郁琰,你怎麽事前事後兩幅面孔呢?”

郁琰對上他的目光,這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眼裏是一片深得可怕的顏色,像是只虎視眈眈的野獸。

郁琰毫不懷疑,只要自己露出半點怯態,這個瘋子就會立刻撲將上來,把他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他覺得這人實在有些可笑,那晚動情動欲的人分明是朝弋自己,而他只不過是說了一句話、一個眼神,那算勾引嗎?

簡直強詞奪理。

但郁琰從來是個討厭麻煩的人,和一個瘋子繼續糾纏拉扯下去毫無意義,於是他幹脆示弱,只手打開手機,當著朝弋的面把他從黑名單裏拉了出來。

“可以了嗎?”郁琰把手機屏幕亮給他看。

朝弋粲然一笑,然後就說到做到地松開了手,只見裏邊的人立即便把屋門拽上了,很重的一聲落鎖的響。

屋內的郁琰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正打算再把這人拉進黑名單,卻看見聊天框頁面上忽然又跳過來兩條消息。

游游游弋:我把他的靈牌砸壞了。【圖片】

-你會心疼嗎?

所以蹲點循聲,大費周章地過來扯他的門,就只是為了通知他這種事嗎?

幼稚。

郁琰冷笑了一聲,緊接著順手按下了窗簾的開關,遮光簾緩緩向兩邊退去,日光透過裏面那層薄透的紗簾落入屋內。

原本放在床頭櫃上的相框已經被他收起來了,連同那只屬於朝冶的手表一起。

然後郁琰把手裏那束從路口花店裏帶回來的粉雪山一只一只地插|進了茶幾上擺放著的那只花瓶裏。

幾乎是同時間,那邊忽然又傳過來了兩條消息:

-不去書房看看嗎?

-給你準備了一點小禮物。

他發來的消息郁琰一般都會選擇無視,但看見“書房”那兩個字,郁琰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

這個家裏除了他以外,他只告訴過朝冶那間房間的密碼,而楊姨的打掃時間是固定的,需要做清潔的時候她會照例給郁琰打個電話,如果郁琰那時人在公司的話,他就會遠程開啟房間門讓楊姨進去。

而朝冶就算知道書房的密碼,也不會隨意出入,如果一定要進去,他總會提前給郁琰發條消息以征求他的同意。

所以朝弋到底是怎麽進去的?

郁琰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但他還是不慌不忙地插完了花,然後把行李箱裏的衣物整理出來,緊接著撥通了內線電話,通知家政阿姨上樓把需要換洗的衣物送去洗衣房,順便再更換一床新的床單。

做完這些以後,他才不緊不慢地在茶幾邊的沙發椅上落座,隨即打開手機查看了一下這兩天書房的開鎖記錄。

消息記錄上顯示,昨天中午十一點零九分的時候,有人通過密碼開鎖進入了他的書房。

同一天的十二點多,也留有一條關門記錄。

很快,朝弋就收到了添加好友以來,郁琰給他發的第一條消息:

-你怎麽進去的?

從這條文字消息上,朝弋並沒有讀出郁琰的任何情緒,可他依然撫摸著那一條窄窄的聊天框,那單薄的一行字,像是要透過這冰冷的屏幕,觸碰隔壁房間裏的那個人。

游游游弋:你猜。

郁琰沒心思和他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關掉手機推開門走出去,卻見手機屏幕忽然又再度亮起。

游游游弋:你自己親口告訴我的密碼,怎麽嫂子反倒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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